2011年9月19日 星期一

那些年我們年少輕狂

前一陣子,喜愛搞怪的九把刀導演一部電影『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』;把年少輕狂充滿爭議的叛逆行為,以蒙太奇手法誇張地表現出來;果然吸引眾多青年學子趨之若鶩,急著一睹為快。更獲得唯恐天下不亂的新聞媒體青睞,恍如置入性行銷似地不斷報導。內人一時好奇,特別打電話詢問喜愛看電影的兒子:「該片內容在表達什麼?值不值得觀賞?」沒想到兒子一口否定:「劇情不適合你們老一輩的觀賞!」很顯然地,他把我們當成一絲不苟的道學家,好像我們是在修道院長大成人似地。

論語子路篇,子曰:「不得中行而與之,必也狂狷乎!狂者進取,狷者有所不為也。」俗話說:「人不輕狂枉少年」,年輕人朝氣蓬勃充滿激情與勇氣,個性一向鮮明強烈,其各自與眾不同的獨特想法和作為,也正是人類歷史開創未來無限可能性的憑藉。作為學生最直接的表現就是挑戰當時一些迂腐的禁令。這讓我想起五十年代學生時期對抗髮禁及舞禁的一些趣聞軼事,或許能勾起同學及老友們的有趣回憶吧!?

猶記得當年大學新鮮人時,有位薛同學是宜蘭鄉下長大的農村青年,平時留著一頭長髮不修邊幅,一副藝術家的模樣;喜歡閱讀雜書,然後大放厥辭發表謬論,同學們都暱稱他為“蓋仙”。在某個春假過後返校的一堂體育課上,大家分組打籃球;就在蓋仙準備帶球上籃的一刻,冷不防地被防守的一方猛蓋火鍋,順勢把蓋仙的假髮給扯了下來,露出有點參差不齊的小平頭;一時惹得大夥兒哄堂大笑。在大家的逼問之下,他的室友才說出真相。原來,“蓋仙”和室友在台北車站遇到警察臨檢,員警見他一臉粗獷卻長髮披肩,怎麼瞧都不順眼;當場拉著他要去剪頭髮,沒想到“蓋仙”用力一甩,大聲嚷嚷:「幹什麼?你知道我是誰嗎?我是有身份的人耶!」年輕員警當場一愣,低聲問道:「對不起,先生!我們是奉命行事;能請問你是什麼身分的人嗎?」“蓋仙”清一清喉嚨,理直氣壯地回答:「我是大學生耶!」警察一聽二話不說,馬上將他按在坐椅上;也不勞理髮師,自己就動手拿起剪刀把蓋仙的頭髮先剪短剪亂再說。

那些年,學生除了髮禁以外,舉辦舞會也是被禁止的;想想,歷經十餘載寒窗苦讀,好不容易熬出頭成為大學生(當年大學聯考的錄取率只有兩成,能夠進入公立大學更是一成以內的佼佼者),大家都迫不及待地想找機會和女生展開浪漫的交誼,於是乎舞會成為不可或缺的必要活動。

班上第一次辦舞會是利用建設公司剛建好還沒人居住的空屋舉行,幾盞小燈泡搭配搖曳的燭光,輝映垂掛的彩帶,颇有幾分浪漫的氣息。舞會前一週,每天下課後經常有同學留下練習華爾滋,布魯斯,恰恰和吉魯巴的基本步法;至於當時流行的阿哥哥和雞舞,只要抓住音樂節拍,模仿某些動物或禽類的行為,或振臂頓足,或擺頭扭腰搖臀,彼此取得共鳴自然陶醉其中,不知今夕是何夕了。第一次下舞池難免有些慌亂,一心數著拍子,稍微不注意就會跟別對舞者撞在一起;還好都是同學也是菜鳥,互道對不起後又各自重新起步。有些女生不知是靦腆呢還是刁鑽,遇到不想進一步交往的男生探問芳名時,總是回答:「敝姓何,名必問。」讓男生哭笑不得,一曲舞罷就知難而退了。

有一次我們應邀參加基隆某商專在八斗子舉辦的畢業舞會,才跳了五六曲舞,就闖入五個小流氓手拿著武士刀,腳登高腳木屐,啪搭啪搭衝到唱機台關掉音響,大聲宣布舞會到此結束;大家只得沒趣地各自鳥獸散。我們一行四人遠從台北趕來,不甘心就此敗興而回;順手拿了些餅乾糖果和飲料,跟邀我們來的四位商專女生,沿著海邊走到一處較空曠的沙灘,八個人男女交錯圍坐著,沐浴在皎潔柔和的月光下,可能是光線的效果,在某個角度看來每個人不是帥哥就是美女。伴著潮汐拍打礁岩的規律浪濤聲,時而唱歌,時而說笑話講故事,反而比悶在室內舞會中來得有趣快樂多了。

比較享受的一次舞會,是應邀到中壢參加某書院女生在豪宅開的派對;所有食物點心都是餐館直接供應,各種飲料水果及冰品應有盡有,單是吃吃喝喝就很滿足。舞池寬闊,磨石子地板灑上一些滑石粉,旋轉之間輕鬆自如很舒服。其中有位林同學對我颇有好感,曾經到台北來邀我陪她去修理打字機;於是乎她的同學就把我們視為可能成對的男女朋友。在舞會上,當我偶而向她的同學邀舞時,對方不是藉故走開就是要我多陪陪林同學;這麼一來,我一整晚就只能和一個女生跳舞。女生的小心眼以及她同學自以為是的幫忙送作堆,反而讓我覺得很不自在。後來聽說她出國進修去了,就此失去了聯絡。不過我還是要感謝她,不僅讓我擁有一段青澀的甜蜜回憶,更使我有自信追求到賢慧能幹的美嬌娘。

畢業舞會算是替四年多采多姿的大學生活劃下圓滿句點,所以籌備工作比較慎重。首先透過父執輩關係租借南京東路一家私人醫院的地下室,裡面設備齊全,有音響,吧檯,雅座,五彩旋轉燈以及寬敞的舞池;聽說該醫院院長熱愛跳舞,經常在此開舞會派對呢。同學中,熱心服務又不喜歡跳舞的則擔任接待員及警衛,嚴防閒雜人等進入。開舞儀式則敦請德高望重曾跟世界小姐跳過舞的沙教授主持。唯一諷刺的是,廁所在一樓急診室旁邊;每次從縱情聲色之娛的舞池上來一樓,無可避免地撞見一個個愁眉苦臉的傷患,儼然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;一股不平衡的愧疚感不自覺地湧上心頭。不過人總是健忘的動物,回到地下室啜一杯雞尾酒,擁著女友滑入舞池,在絢麗的彩光環繞與羅曼蒂克的氛圍下舞動著;那種不平衡的感受早已消失無蹤了。

除了舞會派對外,當年校際之間男女同學的熱門交誼活動,不外乎安排一日遊的郊遊烤肉之行;等大家漸漸熟識後,在團體活動中比較談得來的無形中就會湊成一對對的;這時候就會覺得眾樂樂不如獨樂樂,但是又怕被同儕冠上“見色忘友”的不義罪名。通常會好幾對情侶同學一起去看電影或上咖啡廳的雅座吹冷氣避暑;這樣一來,在黑暗中誰也看不到誰,既保有眾樂之名又享有獨樂之實,豈非兩全其美?記得有一次我們四對同學相約去看電影,散場燈亮時,後座有兩位女生盯著我們吃吃地笑;原來我們四位男生都有志一同地用右手摟著女伴的肩頸,整齊劃一的姿勢看起來特別好笑。

那些年,有些咖啡廳區分客層,樓下大眾化座區燈光明亮,樓上雅座一片漆黑用來接待情侶,只在入口處及廁所門口各裝一盞小燈。一人點一杯飲料就可消磨三四個鐘頭,比看電影還划得來。有一次我和小蔡各帶女伴前往避暑,我們還自備吐司,肉乾,水果及零食等充當午餐;既有愛情又有麵包,是誰說魚與熊掌不可兼得?正在自我陶醉中,突然傳來一聲〝啵〞在黑暗中特別清脆,引來一陣爆笑。隔沒多久,有人不甘示弱地大聲啵起來,接著四面八方啵聲此起彼落,每對情侶都不願落人之後,當作遊戲玩起來。反正誰也看不到誰,誰又怕誰呢?!事後和小蔡談起,其實我們都是親自己的手背(你相信嗎?),只為博得女伴歡笑,湊湊熱鬧玩玩而已。或許有人因此把握機會從一壘(牽手)盜跑到二壘(親吻),那也算是美事一樁吧?

除了男女之間的交誼外,那年男同學聯絡友情就是相約打打球或偷偷玩麻將(屬於嚴格禁止行為之一 )。打球比較耗費體力,大約兩個小時就臭汗淋漓,互道再見各自回家沖澡去。打麻將可是通宵達旦樂此不疲,放長假時,連續一晝夜不離牌桌更是常有的事。平常上課時,別科系的同學有時會從教室窗口傳來小紙條邀約“三缺一”,等教授轉頭在黑板上寫公式解題時,我和小蔡已經從後門溜出;不到半小時,牌桌上已出現我們的身影正興高采烈地叫吃,喊碰,推倒胡牌了。有一次窘得很,正在牌桌酣戰,突然管區員警登門戶口調查,四個人當場傻住,一時不知所措;幸好房東太太即時出現說:「他們學生下午沒課,學著玩兒的。」一面拉著員警到客廳奉茶去;解除一場虛驚。要不然報到學校去,少則大過一支,重則留校察看呢?!

光陰荏苒,當年的輕狂少年如今已是耳順老翁;有些事情,當我們年輕的時候無法懂得,就會衝撞權威違抗禁令,毫不考慮後果。而當我們懂得的時候,已不再年輕;現在知道如何拿捏分寸:戒舞,戒賭,戒菸,少喝酒;一切以怡情養性維護健康為主。回首數十載前輕狂年少的生活點點滴滴,撰文藉此喚起同學老友們的快樂回憶,並希望老友們能以過來人的同理心態,用包容豁達的心情看待今日年輕人的輕狂行為,其實有些也充滿詼諧或無厘頭,只是時代不同,表現方式不一樣。俗諺:『生年不過百,常懷千歲憂;百事從心起,一笑解千愁。』生活是靠內在心靈的感受,就如一片葉子飄落,你能看它很詩意,也能看它很哀愁。若能學習培養幽默的人生觀,不但可以提升我們豁達的處事態度,促進和諧的人際關係;還給我們沉悶生活中帶來歡笑,使我們心胸更開闊,視野更寬廣,日子過得更幸福美滿。

3 則留言:

Camila 提到...

"撰文藉此喚起同學老友們的快樂回憶"
的確,想起初從宜蘭到台北在宿舍學跳舞的生澀笨拙,想起第一次與男同學牽手跳舞的心跳臉紅....啊!倏忽已過42個年頭.
九把刀的"那些年...",個人覺得蠻好看的,雖是小成本小製作的感人小品,笑鬧聲中,好幾個片段還是讓我濕了眼眶,久久不能自已.

Cecily 提到...

真的彷彿又見到了自己青澀的模樣,不過,在這悠悠的感覺中,不知道為什麼,好希望那時候的自己就已經認識神了.
還有,我很好奇,你們最後有沒有看那部電影呢,"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"

Camila 提到...

說到"何必問"小姐,真的耶,我同學姓"彭",遇到不是很喜歡的男生問她芳名,一律回答:
"彭甲乙".